数日后,百草镇,万药堂。
账簿翻页的轻响在安静的内堂格外清晰。
洪玄指尖停在一行数字上,那上面的凝血草收购价,比宗门备案高出整整三成。
身着锦缎的胖管事,脸上堆着笑,眼珠却在悄悄转动,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到洪玄手边。
“仙长明鉴,这药材生意繁杂琐碎,偶尔有些疏漏,也是难免。”
洪玄的目光从账簿上移开,瞥了一眼那个锦囊,随即又落回账簿上,仿佛那锦囊里装的不是灵石,而是一包无足轻重的沙土。
他甚至没有伸手去碰。
这无声的轻视,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胖管事心头一紧。
胖管事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,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。
“仙长……”
洪玄终于抬起眼,眸子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,他伸出手指,在账簿上轻轻点了点。
“仅这一页,就有三处账目,前后差额近百块下品灵石。”
他语气平淡,不带丝毫火气,却让内堂的空气瞬间凝固,“管事觉得,这只是‘疏漏’?”
胖管事脸上的肥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。
嫌少了?
他一咬牙,却并未再加码,反而挺直了些腰杆,压低声音道:“仙长有所不知,我们万药堂,是内门仙师的产业。这百草镇的生意,每年都要向仙师上供。您瞧,大家都是同门,抬头不见低头见,互相照拂,才是长久之道,您说是吧?”
威胁。这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用一个内门弟子的名头,来压一个外门弟子。
洪玄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缓缓合上了账簿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他站起身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账目出入甚大,关乎宗门信誉,马虎不得。我需要些时日,仔细核对。另外,宗门此次派我前来,亦有评估百草镇药材市场之责,我想到镇上各处走走看看。”
胖管事闻言,心中一沉,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。
但对方既然没有当场发作,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“应当的,应当的。仙长请自便。”
洪玄走出万药堂,午后的阳光倾洒在他身上,他微微眯了眯眼。
他开始在心中盘算。
息事宁人?
拿了那点灵石,在账目上签个字,似乎皆大欢喜。
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?
区区几块灵石,连让他突破一个小境界都不够,反而要因此受制于人,被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
万药堂一家独大,觉得自己背后有靠山便无所畏惧,想用这点小恩小惠和后台名头就打发我?
那便偏不如你们的意。
他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门庭冷落的小药铺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万药堂的垄断,让他无法低价获取那些被他们判定为“废料”的药材。这直接阻碍了他利用万化鼎快速提升实力的道路。
既然如此,这万药堂,就非得敲打敲打不可。
表面上,他要做的,是秉公执法,完成宗门任务,做一个尽忠职守、不畏强权的好弟子,让任何人也挑不出错处。
而暗地里,他要做的,就是搅动这潭死水,给万药堂制造足够的麻烦。
只有他们乱了,他才有机会从中渔利,得到更多助他修行的资粮。
接下来数日,洪玄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青色布衣,如同一名普通的采买学徒,在百草镇的大街小巷中穿梭。
那些规模稍小的药行,大多门庭冷落。
而药农们,则一个个愁眉苦脸,守着一堆堆被万药堂拒之门外,斥为“次品”的药材。
恶意压价,垄断渠道。
万药堂几乎扼住了百草镇所有药材的命脉。
洪玄在街头巷尾打探时,听到不少药农和凡人的怨言。
“唉,我家那批血参,本来品相极佳,万药堂的伙计却说是次品,只给了原价的三成。”
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药农对着同伴苦诉,“不卖给他们,又没别的去处,总不能烂在家里。”
“还有我家老三,昨天去万药堂交货,被那些伙计呼来喝去的,连口水都不给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