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英怒道:“你爸爸为了你的事奔波劳顿欠了多少人情,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“我从劳顿欠人情!我是一个成年人,我会对自己的行为选择负责,你们能不能事……”“你是我们的女儿,别说成年,就是五十六十岁,还是我涉!”如果血管是透明的,是不是就能看清那此刻流淌的到底是血液,还是侵蚀四肢百骸的无力感?韩暑嗓音艰涩,“从小到大,我从没有违逆过你们的想法。大到选专业就业,小到兴趣爱好穿衣打扮……我难道不能为自己选择一次吗?”“你什么意思,我和你爸能害你吗!”泪腺失控。韩暑任由泪水滑过脸颊,在地面,“我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,其妈怎么说,这次我要留在琼岛,我想找到真正想做的事,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,而不徐英和韩文宇面露震惊,与此同时,怒气更甚。韩暑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,只看到翕动的唇,和装满失望的眼睛。当徐英上前一步,四目相对,“你今天如果不回,就别怪我们不认你这个女儿!”不认你这个女儿。幼儿园午休,她旁边的小女孩偷偷用彩笔涂了她的三个指甲,徐英大怒,直接找到小女孩家长。然而对方给出的答案是韩暑主动要求。她反复解释,徐英依旧不信,甚至将她关在家门外,留下一句“敢撒谎,就别怪我们不认你这个女儿。”被抛弃的恐惧来袭,韩暑撒了人生第一次谎言,承认了错误。她再次望向脚指甲的颜色,这些鸡毛蒜皮的事,却一个个印证了她被规训的人生。“爸妈,飞行顺利,一路平安。”韩暑调头就走,不顾身后的呼喊,不顾自己被风吹得像金毛狮王的头发,径直走向小蓝,走向闻知屿。在副驾驶坐定关上车门,一直强压的哭腔再也不受控制。她很没出息,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。闻知屿什么都没说,伸手捞过后座的抽纸放在中控,然后起步一打方向盘,向中年男女的反方向驶去。车子行驶了多久,韩暑就哭了多久。一直到停在路边,她正想回房,却发现不太对。这里不是别墅车库,是……“为什么来海边?”“这可不是普通的海边。”闻知屿率先下车,绕至副驾驶拉开车门,“这是适合心情不佳时来的海边。”韩暑用手背蹭了蹭脸,稀里糊涂地跟着闻知屿翻山越岭,踩过礁石,最走在一处十几米高的峭壁处停止。走到边沿,她席地而坐,在海浪拍打岩壁飞溅的白色浪花和嘶吼声中,放声哭了起来。闻知屿也在她旁边坐下。韩暑边哭边含糊地说:“我爸妈说,如果、如果我今天不回去,他们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……”闻知屿想了想,“有血缘关系,不认也得认。”一点都没安慰到。韩暑吸吸鼻子,怨气通过语言向外爆发,“他们想让我回家,认为我现在在浪费时间。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点自由,哪怕只有一点点?为什么什么都要听他们的!”闻知屿又想了想,正要开口,韩暑一指头抵住他的唇,“闭嘴,别说话!”——她不想听他奇奇怪怪的答案。闻知屿往后躲了下,狐疑,“你搓鼻涕擦手了吗?”韩暑又无声地哭起来了。闻知屿:……积攒多年的委屈,在既冷酷又温柔的大海和既不冷酷也不温柔的男人的陪伴下中,再次倾泻而出。韩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,只觉得像抽掉骨头一般的疲惫,便顺势四周唯一比岩石高的物体靠了过去。闻知屿屁股宁次宁次,躲开了,韩暑一下就趴地下了。赤裸裸的嫌弃中,无声的哭泣变成放声大哭,“我靠一下能怎样!!!”闻知屿吓一大跳,拧刺拧刺又挪回来了,“你又侵犯我的圆柱体,你丈夫知道会误会。”嘴上这么说,身体却很诚实。他挺直腰杆,放低右肩,不动了。韩暑这会什么都顾不得了,哪还管什么圆柱体或者不存在的丈夫,倾身靠了过去,泪水还在失控一般蜿蜒。闻知屿抬起的手都忘了放下,彻底僵了。利爽的海风吹拂,韩暑披散的头发毫无规律德迎风飞舞,毫无规律地扫过他的颈侧。一阵淡淡的椰子香环绕而来,无形中凝结成一道屏障,阻挡住咸湿的气息,连同肩上的重量一并困住了他的思绪。韩暑的丈夫连打三个电话,应该告诉她的。但闻知屿不想说。他沿着骨传导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,与此同时察觉到了自己隐秘的卑劣。他希望这一刻无限延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