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德推门而入,不管门外还站着月荷、王氏,还有一群看好戏的人,直言不讳。「你一日身为我的儿子,便一日不得出府。」
「德儿,你何需如此?」临阳长公主扯着手巾。「放了曦儿又如何?」
「我怎么能放?那人可是钦犯。」韦德见到儿子变了脸色,冷笑。「果然没错,他就是圣火教教主之子骆天行。」虽说骆天行与骆振宇长相不甚相似,但眉宇之间的那股气息神似得让他极不舒服,因此,他特地让人去查,得到的结果让他掀眉。
「他不是钦犯,是你害他们的。」韦曦嚷了出来,虽然他的声音又干又哑,韦德却听得一清二楚。
「你说什么?你知道什么了?」韦德脑羞成怒。「你这个不肖子!我救你回来做什么?」说着,就是一顿拳打脚踢。
韦曦忍着痛,摆明了就是要摊牌,话也说得更绝。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」
「你有种再给我说下去。」
「德儿,你别打了。」
「曦儿,你别说了。」
两个母亲一个拉着,一个护着,但那两个儿子存心拼到底。
韦德骂着,打着,一刻也不停。「像你这种儿子,我不要了。」
韦曦望着他,终于道。「既然如此,韦曦自请出府。」
闻言,月荷身子一软,落在地上。「曦儿,你胡说什么?」
所有的人都怔住了,包括韦德。
韦曦满脸的伤,嘴角还流着血,但他眸子发亮,兀自朝韦德拜了又拜。「感谢父亲生我养我之恩。」接着又转向月荷。「感谢母亲生我养我……」
「不,曦儿,你不可以……」
韦曦一点也没有被打动。「从今而后,我韦曦便非韦相府之人。」说完,他颤危危地起身,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走着。
月荷想去拦,却被韦德大喝一句。「不准拦他,让他走。」
闻言,月荷只得咬唇,细声哭着。
「你胆敢走出相府,这辈子就别妄想再走进来。」韦德在韦曦身后咬牙切齿地道。「顺便告诉你好了,骆天行熬不住,已经死了,昨天便已经让人埋了,敢跟我做对的人,就是这样的下场。」
韦曦心头一拧,强咬牙,连头都没有回。
当他走出相府时,天空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。
细细的雪,洁白如絮,让韦曦的心神飘到初见面的那一天……
我叫骆天行,叫我小天就可以了,你呢?
小天,我还没有……没有喊过你的名字,连一次都没有。
我一见你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。
小天,知道吗?我对你也有这样的感觉,好像,许久以前便认识了一样。
对了,你还没告诉我名字。
我不与强盗来往。
真可惜,你刚刚错过这世上最好的人。
小天……小天……我真的错过你了吗?
我还没有告诉你,我喜欢你;还没有跟你说,我不想只做你的好兄弟。
韦曦胸口撕着,扯着,但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再也无法流下任何的泪水。
他在白茫茫的夜色裏穿着极单薄的衣裳,不知道自己该往那裏去,也不在意自己将往那裏去。
一只温暖而苍老的手抓住他冰凉的手。
临阳长公主知道这孩子现下什么都听不进去,但是,她非说非做不可。「曦儿,我的曦儿,你不当韦德的孩子,但你还是韦家的孩子,你爹不要你,但姥姥要你。」
圣元二十年底,韦曦出府,成了同族宗亲早逝的韦贤之子,他在那一日选择了自己的道路。
此后,好长一段时间,韦曦住在韦贤的故居中,独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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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昏昏沈沈的世界裏住了一阵子,什么也瞧不见,什么也感觉不到。
不知自己是谁,不知自己在何处,不知过了多久,他的世界裏开始有了声音。
吵杂的,尖锐的,男的,女的,似是相识,似是陌生,他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懂得那些声音代表了什么。
「嗯,脉相稳了许多。」说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,他每日都来,伴随着语音,他总会拉拉他的手,摸摸他的脸,拉拉他的眼,有时也打开他的嘴巴,将某个东西探进来。「应该没问题了。小七,都记好了吗?」虽然他总这么问,但没人会回答。「好,那我们走吧。」
接着是一对男女,女的声音清亮,男的声音低沈,每次来,女人都哭,而且痛骂男人。
「为什么还不醒?到底还要睡多久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