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等手段,着实令人……叹为观止。
然,今时不同往日。
沈长乐强势归来,携带着沈坤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名利富贵,在他眼前活生生地晃着,怎能不叫他眼热心焦?
她字字句句,无不戳中他昔日痛处,处处提醒他,只因当年一念之差,铸成大错,如今追悔莫及。
沈长乐料定,沈坤此去林氏居处,绝非寻求慰藉。
必是向林氏兴师问罪去了。
……
林氏正房内室。
牛油烛光摇曳,映着林氏略显焦虑的脸。
她正对着心腹鲁嬷嬷低声吩咐,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当票。
“都安排妥了?那几件头面,还有长悦长喜的那对赤金点翠的镯子……当票日期可写清楚了?是那贱人归家后的次日?”
“夫人放心,老奴亲自办的,保证万无一失。”
鲁嬷嬷压低声音,眼中闪着精光。
“账上支取给大小姐添置家具摆设的银子,老奴也已按您的意思,与那鹿鸣坊的掌柜沟通好了。老爷最重规矩,见您为了嫡长女如此委屈自己,定会心疼,更会恼大小姐奢靡无度,不知体恤……”
林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,刚要说话,门外传来丫鬟略显惊慌的通传:“老爷来了!”
话音未落,沈坤已沉着脸,带着一身压抑的寒气,掀帘而入。
他目光如刀,扫过室内,最后钉在林氏脸上、身上。
林氏心头一紧,脸上却瞬间堆起温柔又略带一丝疲惫的笑容,起身相迎:“老爷回来了?可是要歇下?妾身这就……”
“不必!”沈坤声音冷硬,打断她的话,径自走到主位坐下。
他并未看林氏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掐象牙边的乌木圆桌面,发出沉闷的笃笃声,敲得人心头发慌。
这正是他心情极度烦躁的标志。
林氏给鲁嬷嬷使了个眼色。
鲁嬷嬷会意,立刻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哭腔,抢在林氏开口前哀声道:“老爷!您可要为夫人做主啊,夫人她……她太难了!”
沈坤眉头拧得更紧,锐利的目光终于转向林氏:“何事?”
林氏眼圈瞬间红了,拿起桌上那张当票,步履盈盈地走到沈坤面前,未语泪先流,声音哽咽,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坚韧:“老爷息怒,原是妾身无能,惹老爷烦心了。只是事关大小姐,妾身这做继母的,实在不能不尽心啊。”
她将当票轻轻放在沈坤手边的桌上,用帕子拭泪:“大小姐归家,老爷吩咐要好好安置。妾身不敢怠慢,想着东厢房虽布置了,但一些细软摆设、日用器物,总还要添置些好的,才配得上大姐的身份,也不堕了沈家的体面。可账上支取的银子实在有限……”
鲁嬷嬷适时地膝行两步,捧着一个小巧的首饰匣子,里面躺着几件成色不错的金簪和一对小巧的镯子:“老爷您看,夫人为了凑足给大小姐买那套上好酸枝木书案和汝窑茶具的银子,连自己陪嫁的几件心爱头面,还有二小姐过生辰时您赏的赤金点翠镯子,都拿去当了!二小姐知道是给大姐姐添置东西,也曾哭闹过,最后也懂事地没闹……”
林氏适时地抽泣一声,别过脸去,肩膀微微耸动,将一个为了丈夫前妻之女忍辱负重的贤良继母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她心中笃定:沈坤最吃这套了,加上牵扯到亲生女儿的首饰,他必定心疼,继而迁怒沈长乐奢靡,苛待继母。
然而,沈坤的目光扫过那张当票和匣子里的首饰,眼神却更加阴鸷,没有丝毫预想中的感动或愧疚。
他猛地一拍桌子!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吓得林氏和鲁嬷嬷都是一哆嗦。
“够了!”沈坤的声音冰冷刺骨,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“林氏,你这是在跟我诉苦?还是在邀功?”
林氏愕然抬头,泪珠还挂在睫毛上,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