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氏长房二子,庶房三子,包括秦氏本人所出二子,皆轮流于榻前侍疾,孝心可嘉。
自古忠孝难两全,有子为国为君分忧,无法侍奉于榻前,亦让其妻儿不远千里,归家侍疾,孝心可表。
唯庶子沈坤,远在京城,多年未归,于嫡母不尊不敬,赖于书信,疏于问候,不孝至极。
秦氏令沈坤即日回通州老宅,及时行孝,否则必以不孝之名,上告官府,逐出沈家。
庶子当官,既是嫡母之隐忧,亦给予嫡母可乘之机。
只需紧握“孝道”二字,便可令其动弹不得,任由拿捏。
沈坤正值壮年,正是大展宏图之时,此刻官场正得意,若辞官归乡伺候嫡母,固然得了孝名,前程自然受阻。
若不回乡侍疾,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,仍然前程尽毁。
此乃无解之死局。
此时此刻,沈坤气急败坏于嫡母的趁火打劫,滔天怒火于亲女不孝,无能狂怒于嫡兄背刺,又无能为力解救自己的困兽之厄。
他也清楚,罪魁祸首应是沈长乐这个长女。
他想掌掴沈长乐,又因各种原因,恨极收手。
“贱人,你这是在报复于我。我是你老子,你竟敢这样对我。你就不怕阴司报应?”
沈坤双目赤红,脸色狰狞,视沈长乐如切齿仇人,再无往日父慈女孝之温情。
沈长乐亦撕下伪装,冷面以对。
“说到阴司报应,幼弟枉死,我母亲含怨而死,一尸两命,死不瞑目,你可有悔过?可有为母亲和幼弟掉过一滴眼泪?罪魁林氏,如今已遭受报应。没道理,你这个祸乱之源,还能好好当着官,享着福,心安理得享用亡妻陪嫁,意气风发,左拥右抱,子孙满堂。”
沈长乐不给恶父辩驳机会,直接给他两条路可选。
“你不愿回乡侍疾,又想保住这身官皮,也简单。”
聪明如沈坤,自是明白,只要同意沈长乐过继出去,一切困境皆迎刃而解。
唯一失去的便是亡妻的丰厚陪嫁,和沈长乐这个嫡长女。
及脸面的丢失。
而沈长乐这个嫡长女,于他的宏图前程,其损失几乎忽略不计。
“你若是不同意我过继,那也成。咱们一家老小,回通州老宅,一起服侍祖母。反正沈家分有父亲举业田,靠举业田,咱们一家子也不至于饿死。”
沈坤两榜进士,早年也曾得沈程两家扶持,颇有前程。
奈何受林氏所惑,屡走岔路,致沈程两家交恶。
沈氏这些年,在官场上,虽未受挫,但想要向上,却也举步维艰。
他们自然明白,祸事皆出自沈坤。
目前沈坤之嫡次兄,沈城,正冲击外放实职,若无程家襄助,机会渺茫。
小舅以此为条件,舍沈坤一人,保沈城仕途更上一楼。
并让程沈两家重修旧好,于沈氏一族而言,利大于弊。
沈坦为沈氏长房长子,沈城沈坤皆为其弟。
亦为沈氏长房出息之人。
然亲疏有别,嫡庶有分明,利益面前,自然更偏向一母同胞之弟。
过继沈长乐这个侄女,便能助沈城一臂之力,还能拉拢程家,又能敲打沈坤,一举数得。
这场博弈中,得利者甚多。
沈家得程家襄助,辉煌重铸,指日可待。
沈长乐也获利颇丰,为母报得大仇,拿回母亲嫁妆,摆脱自私渣父,另觅更强靠山。
新父沈坦,举人功名,时任通州通判,颇重规矩,胸襟远大。膝下一女三子,长女嫁同为乡绅之家的顾家。长子颇有读书天赋,且有举人功名,明年即将参加闱。
拜沈坦为父,于沈长乐利大于弊。
于沈坦而言,有利无弊!
唯独沈坤,需舍弃亲女及亡妻陪嫁,方能保其官位。
“只要父亲同意,程家必不再狙击父亲前程。父亲与沈家,仍然同脉连枝,同出一气。”